2006年4月21日,國家主席胡錦濤訪問美國,應耶魯大學萊文校長的邀請,到耶魯大學作了出色的演講。演講中,胡錦濤主席專門講了中國第一位留學生容閎在耶魯大學的留學事跡。原文是這樣的:
“女士們、先生們:156年前,一位名叫容閎的中國青年走進了耶魯大學校園,4年后他以優(yōu)異的成績獲得了文學士學位, 成為畢業(yè)于美國大學的第一個中國留學生。此后,一批又一批中國青年來到耶魯大學求學。近20年來,耶魯大學吸引了4000多名中國留學人員,同中國文化界、科技界、教育界的合作項目超過80個?!?
演講結束后,耶魯大學校長萊文先生贈予了胡主席兩件珍貴的禮品,這兩件禮品都是與容閎有關的。一件是1854年容閎在耶魯大學畢業(yè)時的肖像,由耶魯大學油畫教授進行再創(chuàng)作,并制作了精美的鏡框;另一件是1878年容閎為支持母校開辦“中國語言文化講座”而捐贈給耶魯大學圖書館的1237卷中文古代典籍,其中的一本《小學纂注》。由此可以看出,容閎與耶魯大學的歷史淵源是如此之深,以至在容閎逝世近百年之后,仍然承擔著中美兩國政治、外交、文化交流的橋梁與媒介作用。
2008年是容閎誕辰180周年,恰值耶魯大學命名290周年,也是耶魯大學開辦“中國語言文化講座”130周年。梳理論證容閎生前及身后與耶魯大學的歷史淵源,對當代青年大學生的人生成長或許有所啟迪。
我們先從耶魯大學贈予給胡錦濤主席的兩件禮品說起。容閎1854年耶魯大學畢業(yè)時26歲,肖像里的容閎風華正茂,目光堅毅沉著,注視遠方,發(fā)型是當時美國大學里流行的齊耳卷發(fā),一幅紳士派頭。查諸耶魯大學圖書館檔案部的資料。1854級耶魯大學畢業(yè)生共98名,容閎是惟一的一名中國畢業(yè)生。因為容閎在耶魯大學當過學生會圖書治理員,在學生食堂里當過炊事員,在學校舉辦的演講比賽中獲得兩次冠軍,所以很多同學都熟悉容閎。也正由于此,1854級耶魯大學畢業(yè)生為容閎題寫了很多臨別贈言。據(jù)章開沅教授的統(tǒng)計、翻譯,共計92位同學題詞贈言。現(xiàn)摘引兩則,以窺一斑。
“榮譽是一個偉大心靈的結果而不是目的”。(這是贈言者引用的詩句。下邊是他自己的贈言) “你的處境很非凡,而且還有些困難,但是你自己在這里頑強地支撐過來了。我深信你回故土以后,將有力量為真理和上帝去作大量的工作?!睆倪@則贈言里我們可以看出,耶魯同學非常欽佩容閎堅忍不拔的毅力與頑強的意志。也可以感受到容閎在耶魯?shù)钠D難與不易。1850年22歲的容閎雖然考上了耶魯大學,可他身在異國,父親早亡,母親在國內(nèi)鄉(xiāng)下艱難度日,一年二百多美元的學費、生活費從何而來?《西學東漸記》里容閎寫到:“蓋一方面須籌劃學費,使無缺乏之虞;另一方面又須致力學業(yè)。以冀不落人后也。尚憶在第一年級時,讀書恒之夜半,日間亦無晷為游戲運動?!比蓍b是怎樣籌備學費的呢?第一學期幸有恩師布朗先生游說基督教婦女會資助,容閎才得以入學。從第二學期開學,容閎就開始擔任學生食堂的炊事員。“晨則為之購辦疏肴,飯則為之供給左右”,刷鍋倒灶成為容閎天天的必修課。報酬是容閎可以免費食宿。第二學年,容閎又競聘為學生會圖書室治理員,每年可得30美元。就這樣,容閎在耶魯大學打兩份工,在加上婦女會的資助,才得以讀完耶魯大學。
另外一個叫Erskine N.white級友贈言很有趣:“雄心是美玉,一切杰出的成功由此進行”,(上句是他引用的詩句,下文是他的贈言)“雖然一個中國人從校內(nèi)‘美國土著’那里拿走不止一起獎項,但我認為,你找不到任何一個不樂意看見你這樣聰明的家伙取得成功。假如你將來一如既往那樣風光的雄心勃勃,便不會有失敗的危險?!痹瓉斫?jīng)過第一學期刻苦努力,容閎的英文提高很快,從第二學期到第三學期,容閎在英語演講比賽中連續(xù)獲得兩次冠軍?!段鲗W東漸記》里說:“自經(jīng)兩次獲獎,校中師生異常器重,即校外人亦以青眼相向?!彼院\濤主席在耶魯大學演講中說到“4年后他以優(yōu)異的成績獲得了文學士學位”是有歷史依據(jù)的。
耶魯大學贈予胡錦濤主席的第二件禮品是中國古代典籍《小學纂注》。這本晚清同治年間石印本字典是怎樣保存在耶魯大學圖書館的呢?這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歷史故事。十九世紀中期,繼歐洲英法等國相繼開辦中國語言文學專業(yè)課之后,美國朝野有識之士積極奔走呼吁,為開拓東方市場,美國不能落在歐洲人之后。要求美國各大學開辦“中國語言文化講座”。所謂“中國語言文化講座”就是當今遍布全球的孔子學院。容閎當時正率領120幼童在美國留學,擔任大清駐美國公使館副公使兼出洋肄業(yè)局副委員。他對耶魯大學“中國語言文化講座”的創(chuàng)辦十分熱心,終于促成,功不可沒。1877年2月26日,容閎給耶魯大學圖書館范南館長的信中首倡此事:“一旦耶魯大學決心設立“中國語言文化講座”成為事實,我愿意隨時將我個人的中國圖書捐贈給貴館,我深望耶魯且莫拖延此事,而讓哈佛大學預著先鞭?!?
僅隔一個星期,容閎又給范南先生寫了一封信。
親愛的范南先生:
茲寄上目錄一份,含四十種書,共1237卷,一俟由貴館接到“中國語言文化講座”設立的公函后,此全部書籍將分四箱寄上。本人僅留少數(shù)作參考?!抖氖贰芬徊繉俪鲅笠迾I(yè)局所有,如我自有一部,定當捐贈母校。對此目錄,衛(wèi)三畏博士將會向你提供解說,希望“中國語言文化講座”速成為要。
經(jīng)過容閎的推薦及運作,到了1878年,耶魯大學終于聘請衛(wèi)三畏博士出任第一位“中國語言文化講座”教授。這是美國大學歷史上第一所孔子學院。容閎于1878年5月29日,在肄業(yè)局駐地哈得福市用鐵路托運,將四大箱子1237卷中文古代典籍,連同四把鑰匙寄給范南館長。他在信中說:“我希望這些書籍平安到達貴館,它們將是一個偉大的中文圖書館的核心部分?!睔v史走過了一百多年,耶魯大學圖書館已經(jīng)發(fā)展成為當今世界漢學研究資料最豐富的圖書館之一,成為聞名漢學研究者知識的海洋,而她的源流,竟是當年容閎開拓奠定。2006年4月,耶魯大學又把容閎捐贈的1237卷古代典籍中的一本《小學纂注》贈予給到訪演講的胡錦濤主席。由此可知,容閎當年捐贈給母校中文圖書,對中美兩國政治、文化、教育相互交流的意義是多么的重大,影響是多么的深遠。我們還可以感受到,耶魯大學從校長到師生對容閎的敬仰與尊重,日久彌深。
回顧歷史,1872年,容閎在耶魯大學畢業(yè)18年后,經(jīng)過無數(shù)次的挫折與失敗,終于說服清政府,挑選120幼童留學美國,實現(xiàn)了自己在耶魯大學畢業(yè)時立下的志愿。這120名幼童后來考上耶魯大學的共計23名,其中就有中國鐵路之父詹天佑。1876年,耶魯大學鑒于容閎對中美兩國文化教育交流做出的貢獻,校董事會研究決定授予容閎名譽法學博士學位。當年,授予名譽法學博士學位者有中英美三國各一人,而容閎能與美國南北戰(zhàn)爭一代名將沙曼將軍、英國伯爵琳列先生同臺接受這一榮譽,對當時的中國人而言,是極大的榮譽與鼓舞。容閎在給當時耶魯大學莊史特校長的信中說:“我個人視為是一項對中國的鼓勵,視為是一種國家榮譽,是由世界上最年輕而進步的國家,頒贈給最古老而保守的人民,它鼓勵中國去面向世界,并學習西方的文化、科學及宗教?!比蓍b獲得名譽博士,當年直隸總督李鴻章的信函中曾有記載,這位精明的洋務大員深知容閎獲此榮譽,以后辦理中美交涉事項會更順手。
從1872年容閎率領120幼童留學美國,整整一百年間,中美兩國經(jīng)歷了艱難曲折甚至激烈對抗的歲月,到了1972年,東西方的兩位政治巨人毛澤東與尼克松握手言和,中美兩國的教育文化交流回到歷史的原點。1978年,恰值耶魯大學中文圖書館創(chuàng)建100周年,中華人民共和國派出50多名優(yōu)秀學者,赴美訪問留學。這就是胡錦濤主席在耶魯演講中提到的:“此后,一批又一批中國青年來到耶魯大學求學。近20年來,耶魯大學吸引了4000多名中國留學人員,同中國文化界、科技界、教育界的合作項目超過80個?!碑斀竦囊敶髮W校長萊文先生到中國訪問,多次表示:耶魯大學假如沒有中國留學生,將黯然失色。容閎則是中國第一位耶魯大學留學生。
回溯容閎與耶魯大學的關系,再看當代留學運動的風起云涌,史學家總結說:容閎以一人之力帶動一批,以一批影響一代,以一代造福一國的留學教育,為封閉的中國打開了通向世界的大門,開創(chuàng)了百年留學教育的先河,培養(yǎng)了一批批富國強兵的棟梁之才,深刻影響了中國近現(xiàn)代歷史的進程。中美兩國人民都沒有忘記容閎開創(chuàng)的業(yè)績,1954年,耶魯大學與“雅禮協(xié)會”聯(lián)合舉辦容閎畢業(yè)百年紀念會,并舉辦有關容閎與留美幼童的展覽。1999年5月5日,新華社發(fā)布“容閎肖像進耶魯名人堂”圖文報道,中國駐紐約總領事張宏喜與耶魯大學校長萊文為容閎畫像揭幕。2004年,是容閎耶魯大學畢業(yè)150周年,中央電視臺制作五集大型紀錄片《幼童》在黃金時間隆重播出,容閎的故鄉(xiāng),珠海市政府贈予的容閎銅像聳立在耶魯大學。